飲食的生活教育:童年記憶影響一生飲食習慣(下)

上了中年級之後,我放學回到家會看一下家裡冰箱有沒有菜,如果太空,我會拿著存來的錢,去路口的黃昏市集買一把湯匙菜(青江菜)或是波菜、兩根玉米,或是一顆白花菜。我愛吃玉米炒蛋,所以我總是跟賣菜阿姨說「玉米要削」,阿姨便會用鐮刀快速地削好玉米粒。等到五點,媽媽騎著良伴五十摩托車下班回來,我就會直接點菜,明天的便當裡就會有我喜歡的菜色。

小學六年級的畢業大露營得自己燒菜,老師事先公布有哪些食材,我記得有一條吳郭魚。糖醋魚是爸爸正式教我的第一道菜色。在當時沒有不沾鍋,只有中式炒鍋的年代,把魚煎得漂亮是功夫。爸爸跟我說,鍋燒熱之前,先用兩片薑抹鍋,抹了一道之後再放油把薑片煎香,最後放魚乾煎。調味料是醬油、米酒、糖、和醋。露營時候沒有米酒,我就用薑片去腥,用醬汁把魚燒入味就很下飯。我記得那天我把魚皮煎破了,但還是很快就被同學分食乾淨。我猜,應該是好吃的。

奶奶在我六年級的時候過世了。她在普通病房的那幾天,她想吃白煮蛋,但她那時候肝硬化,醫師囑咐不能讓她吃太多蛋,我就把蛋收進抽屜裡不給她吃。那顆被我忘在抽屜的蛋後來招來果蠅。那顆白煮蛋是我對奶奶最大的遺憾。

現在我當了妻子和母親,先生衣褲的扣子掉了、褲腳掉線了、每學年孩子制服上的名牌、或是幼稚園萬聖節的服裝、包包,我都自己縫補與手做。我並沒有特別賢慧,我只是在重溫童年時候和奶奶相互為伴的時光。

我在醫院的護理之家工作時,為爺爺奶奶們張羅吃食,每週的快樂餐會有麵線、米粉湯等輪替上桌。外省籍的爺爺奶奶們吃不慣台式小吃,我就讓廚房幫他們做麵疙瘩或是肉絲炒餅。不是我特別體貼,我只是記得奶奶當年喜歡的口味。

我後來對肝硬化的病人特別寬容,失去食慾的他們,我總是讓他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湯匙冰淇淋、兩口雞湯、甚至一口醬瓜配稀飯,只要病人願意,我都讓他們吃。再怎麼吃,都不會超過飲食限制的。

我很會煎鍋貼和做蛋餅,這些是童年時候站在早餐店為奶奶等待鍋貼時學會的。現在我家的餐桌很常出現菠菜和青江菜,孩子們和我一樣也愛吃玉米炒蛋,有時煮魚煮到黔驢技窮,糖醋魚有時會演化成白酒檸檬水煮魚,或是果茶檸檬燒魚。我盡可能地記住童年時候的味道,然後轉化成餐桌上的菜餚。

這幾年大家問我,「老師,什麼是『食育』?」

我覺得食育就是「飲食生活的教育」。那不是從課本、從圖片或是課堂上的講述而來,那是日日餐餐的累積,是恆久的記憶,哪怕真的遇到失智那天都不會忘記。

食育就是告訴我們的孩子,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們怎麼過日子就怎麼吃。

食育要放在全人教育的脈絡下才會完整,才不會照顧了營養知識卻忽略食材的來源與產地關係,理解了小農卻又忽略餐桌上的教導,寫清楚了食譜卻忽略了人際互動該有的溫度。

文章出處:《吃出影響力:營養學家的飲食觀點與餐桌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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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沁瑜教授

劉沁瑜老師是輔仁大學營養科學系的教授,她在臨床營養學和實證營養學領域具有深厚的專業知識與豐富的實踐經驗。劉老師不但是台灣營養學會會員代表,同時她也積極參與國內外重要學術期刊的發表及審查,在營養科學界擁有廣泛的影響力。此外,劉老師的研究不僅限於傳統營養學,更擴展到生成式 AI 營養教育系統的開發,致力於將創新技術要用在精準營養的普及化。透過劉老師的文字,能讓您了解如何將最新、最正確的健康知識套用在日常生活中飲食和健康管理。